御书房内，皇上眉头拧在了一起，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。


    底下站着的太子和傅九澜二人也不说话，三人只是静静地站着，气氛却微妙的一触即发。


    「老三人呢？」


    半晌，皇上才开口发问。


    「回父皇的话，三弟已经让傅九澜带人抓走了，现下在天牢里关押。」


    太子一边审视着皇上的表情，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
    「咳咳咳……」


    皇上闻言，又咳嗽了起来。


    太子一脸担心，忙上去帮皇上拍了拍背。


    「父皇，您身子不好，别动气。」


    「那个孽障，竟然跟外邦勾结篡位，我怎么可能不动气！」


    看样子皇上也是气急，说起话来，连唇下的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。


    「还好，发现得及时，尚未酿成大祸。」太子忙开口说道。


    推开太子的手，皇上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。


    「这件事将军府的人知道多少？」


    虽然话不曾明说，可傅九澜却透过皇上的眸子，看见了直达眼底的杀意。


    「将军府的人毫不知情。」


    这时，一直沉默不语的！傅九澜突然开口说话。


    「毫不知情？他们两家都要结为姻亲了，且老将军手里还有兵权。老三此举，不就是为了拉拢他们吗？」


    皇上的疑心很重，怎么可能因为傅九澜的一句话就安心。


    「老将军为人刚直不阿，且一直为了朝廷鞠躬尽瘁，是忠臣。这次的姻亲，也是您下旨的。不管将军府愿或不愿，他们都没得选。」


    几乎是面无表情，傅九澜一字一句地怼道。


    头一次被一个下官当面怼了，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，就连太子都噤若寒蝉。


    「看来驸马爷有其他看法？」


    斜着眼睛睨了傅九澜一眼，只这一眼，暗藏杀机。


    「皇上，臣是担心您若处置了将军府，朝堂之上那些忠义之臣会就此寒心。天下刚安定不久，若是此时人心涣散，只怕外邦更加虎视眈眈。」


    傅九澜的话不无道理，所以皇上难得的沉默了。


    半晌之后，他忽而叹了口气。


    「老将军一生清明，征战戎马，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。」


    心里暗自松下一口气，傅九澜知道，冷婉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。


    圣旨下的很快，第二天将军府就接到了。


    尚且躺在踏上，冷婉便听说了前院的事。


    「皇上身边的李德全公公来了，捧了一道圣旨，说是上面有意，让老将军告老还乡。」


    前院的事将军夫人安排来伺候冷婉的小桃看见了，连忙跑回来告诉冷婉。


    「还是我拖累了大家……」


    攥着被褥，冷婉的眼圈发红。


    「小姐，您别多想……」


    小桃是个心直口快，现在见冷婉落泪，有些慌乱地攥着帕子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。


    索性接了旨，将军夫人就立刻赶回来了。


    撞上冷婉又是一脸戚戚坐在床边，她不由得开口问道：「这是怎么了？」


    「夫人，都怪小桃嘴笨，刚刚在前院听说了李公公传旨的事，就来告诉冷小姐了，没想到……没想到……」


    小桃赶紧跪了下来，红着一张脸说道。


    将军府的主子都是宅心仁厚的，极少处罚下人，所以这里能留下来的，大多都忠心耿耿。


    「你先下去吧。」ap.


    果然，将军夫人只是沉了沉脸色，并未处罚。


    「是。」


    福了福身子，小桃赶紧退下去了。


    「对不起，都是我……是我祸及了将军府……」


    冷婉是个聪明人，知道三皇子刚倒台，皇上就迫不及待地要老将军告老还乡，想来应该和她与三皇子的婚事有关。


    「不怪你，婉娘。」


    抬起手，将军夫人帮她顺了顺头发，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
    「圣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，他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。外头有过要废太子的传闻，且现在各个皇子都在伺机而动。想必，京城是要变天了。现在让我们告老还乡也好，远离这些争斗，倒还能过几年安生日子。」


    将军夫人是一个极其通透的女子，在国家危难之时，她能劝了老将军挂帅出征，佑一方太平，也为自己挣一个功名。


    如今功高盖主，惹得上头生了疑心。


    若是他们还留在这京中，只怕将来下场也不会太好。


    这次正好是一个契机，离开了京都，或许还能安度晚年。


    「可……可……」


    冷婉几度哽咽，心中十分愧疚。


    「傻孩子，我们都是一家人，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，生分了。」


    将军夫人搂着冷婉，亲昵地说道。


    起先，朝中有些人听说老将军要告老还乡了，纷纷来探望。


    说是探望，不过是想打听点风声，看看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。


    可老将军的嘴太严了，任凭哪些人怎么问，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。


    又过了两天，老将军交了兵权，将军府便门可罗雀，来探望的人越来越少了。


    「婉娘你看，身在朝堂之上，哪有几分真心可言，这些人都是势利眼。」


    将军夫人一边打包行李，一边同冷婉说笑。


    虽然只是用玩笑一般的口吻，可冷婉还是听出了几分凄凉。


    来到将军府后，她听将军夫人说起了许多往事。


    她曾经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，后来家道中落，不得已嫁给了目不识丁的武将。


    那时武将还只是个中尉，俸禄不上不下，没有位高权重，将将能维持家用。


    将军夫人高瞻远瞩，在乱世之时，让老将军出去建功立业。


    而她自己，就跟在老将军身后。


    他去征战四方，她就在身后帮他料理受伤的将士。


    长此以往，老将军身边有了可用之人，战场上也无往不胜。


    再后来，太平盛世，老两口手握兵权，被封为了镇北大将军，风光一时无两。


    树大招风这个道理，将军夫人一直都明白。


    所以他们的儿子虽在朝堂，却没有一人位及权臣，就是为了让天子放心。


    显然，她还是低估了天子的疑心病。


    时光荏苒，她和老将军也不再年轻。


    找个地方清净的生活，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
    「我跟你们走。」


    帮将军夫人将珠钗整理好放进了盒子里，冷婉忽而开口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