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晏清这一觉睡了许久。


    陈念中间被敲门声惊醒，他都没有醒过来，大抵是真的累极。


    是洛伊夫人的人送来的午餐，餐品丰盛，休息室里架起了桌子，但徐晏清没醒来，陈念自己吃了一点。


    吃饭的时候，又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来看了看。


    她是来看徐晏清的。


    “他怎么样？没事吧？”女医生的眼睛落在徐晏清的身上。


    他大半张脸都埋在毯子里，背对着门口。


    陈念看了她一眼，说：“他在睡觉。”


    女医生适时收回视线，微笑着说：“我知道他在睡觉，不过我也知道他身上有伤，昨天超负荷做了一场手术，我觉得他应该做一个检查。”


    对于徐晏清的表演，女医生印象深刻。


    洛伊先生的手术完成时，再看这个男人，她就莫名的心跳加速。


    很难相信，他在那样的状态下，还能完成这样一台手术。


    手术结束后，她拿水去找他，看到他在洗手池前面吐了一口血出来。


    她深深记着他的样子，双手撑在洗手台上，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痛苦之色，仍是极其的冷静，抬手擦掉嘴上的血，拧开水龙头，将水池里的血迹全部冲干净。


    她当时没过去，但这一幕一直记着。


    她不由的打量起眼前的人。


    这是，徐晏清做完手术后，开口要的人。


    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？


    他如此坚持，也是为了这个人吧？


    陈念察觉到她的审视，把桌上的药吃掉，而后抬起脸，对上女医生的目光，问：“他是不是伤的有点重？”


    “应该是。原本昨天想让他检查一下，但他没让。不过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。你们是？”


    “是夫妻。”


    女医生了然。


    不过夫妻俩能同时被卖到下四层，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。


    女医生说：“那就不打扰你们休息，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，我就在这边。”


    陈念点了点头，并没有说太多。


    这个女医生看起来像个好人。


    等人走后。


    陈念把房门上锁，重新回到床上，她把毯子往下拉了拉，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徐晏清。


    他面色有些苍白，眉心微蹙，看起来不是很舒服。


    陈念轻轻推了推他，又在他耳边，轻轻叫他的名字，“徐晏清。”


    见他纹丝不动，陈念心里有些害怕。


    怕他有事。


    她躺下来，拉起他的手，搭到自己的身上，其实她身上也很疼，睡觉的时候，都觉得疼。


    她卷缩着身子，与他脸对着脸，就那么看着他。


    想让他好好休息，可看着他闭眼的模样，又很心慌。


    视线慢慢变得模糊，眼睛里生了热气。


    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落下来，她抬手擦掉，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巴，又叫了他好几声。


    她摸摸他的身体，觉得有些凉。


    陈念越想越慌，正要爬起来的时候，徐晏清的手动了一下，而后一下将她抱紧，闭着眼睛，又亲了回去，就只是简单的亲了亲。


    陈念：“你还好吗？刚刚有个医生来，说要你去检查一下身体。”


    “再睡一会。”他声音沙哑的厉害。


    陈念声音哽咽，紧紧抱着他，说：“你不要有事。”


    徐晏清眼皮子很沉，他其实有点醒不来，这一次是真的耗尽了心力和体力。


    身上的疼痛席卷，拉扯。


    这种疼痛，将他拉回了过去，无力反抗时的自己。


    徐仁又回来了。


    那狰狞的面孔，又哭又笑，活脱脱的疯子。


    他手臂收紧，将陈念紧紧的抱住。


    他突然开口，“不是故意不去游乐园的。”


    陈念愣了愣，以为自己听错，“什么？”


    “他又发疯，回到家就打我，把我关起来。他说我跟他一样，不让我出去害人，要打死我，要让我跟他一块去死……”


    他的声音很轻，却透着森森的冷意。


    他的手臂掐的越发的紧，仿佛要将陈念揉进身体里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，“我想杀了他……”


    他的呼吸变重，整个人蜷缩起来。


    他的力气太大，陈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，她下意识的推了推，艰难的说：“已经没事了，徐晏清。他已经不在了。”


    徐晏清没有说话，也没有松手，“痛。”


    “真他妈痛。”


    他咬着牙，吐出这几个字。


    突然，他便开始咳嗽，剧烈的咳嗽起来。


    咳嗽的整个人都开始颤动，他松开了手，转过身去，像是故意避开陈念。


    陈念从后面抱住他。


    随即，就看到他又吐出了一口血。


    陈念愣怔一秒，赶忙从床上下去，来不及穿鞋子，光着脚跑出去找医生。


    幸好，女医生跟另一个中年医生就在附近。


    看到陈念慌张的跑出来，便知道徐晏清可能有情况，两人快步过来。


    进了休息室，徐晏清这会已经醒过来，坐在床边，拿了纸巾把嘴上的血擦干净了。


    他脸色苍白，唇上的血就显得格外的红。


    索性，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，沾染了血也看不出来。


    就是浅色的被单上落了几滴。


    他抬起眼，黑色的瞳孔，沉静如水，看向陈念，“怕什么，我死不了。”


    刚她跑出进去的时候，他都来不及抓她。


    陈念这会脸上满是眼泪，她忍不住啊，她害怕啊。


    他看到她光秃秃的脚，“过来把鞋子穿上。你在这里休息，我跟他们去做个检查。”


    他伸出手，招呼陈念过去。


    他这会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。


    当然要像没事人一样，他要是有事，他岂不是成了无用之人？


    没有用的人，又拿什么去跟人谈条件。


    他可不能让陈念又被丢回去。


    陈念走过去，徐晏清一把将她拉下来，弯下身，给她把鞋子穿上。


    他笑说：“伤口不疼吗？跑那么快。”


    陈念看着他的眼睛，心绪慢慢沉稳下来，垂着眼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徐晏清转而看向门口的人，说：“我洗漱一下，一会先去看了一下洛伊先生。”


    女医生收敛了关切的表情，道：“洛伊先生情况稳定，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。”


    “多谢关心。”


    两人没多留，给他们关上门就走开了。


    徐晏清：“你在这里好好休息，别乱跑。”


    说完，他去洗手间简单洗漱，换了身衣服就出去。


    走之前喝了杯水。


    陈念就留在房间里，她坐在床上，盯着徐晏清喝过的水杯，水里混杂着一点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