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颜随之转身，看到当初在太平村遇到的几位大夫、刑捕头、一帮猎户装扮的村民，正站在不远处。


    诸葛明见她望来，当即扬了扬手。


    柳如颜抿起唇，冲在场的诸位叉手作礼。


    邢捕头带着一帮村民和不良人，大声回道：“我河东子民最是英勇，这一战，誓死守卫晋阳。”


    越来越多的百姓沿路走上街头，肩上挑着铁器。


    金不换在城里有米铺和铁铺，这些人将铁器重熔，打造出一批兵器，临时加入守城的队伍。


    晨曦尚未破晓，城门传来战鼓。


    柳如颜坐在城角下的帐中，余光瞥了眼滴漏，卯时三刻。


    董轻弦守在一旁，忽然道：“是强弩阵。”


    头顶嗡嗡作响。


    吴广手持军旗，站在城外率士兵们联合反击，大批的重型器械朝着乌泱泱的兵阵，瞄准、射击。


    城中百姓也都聚在城门附近，拾起地上的落箭，待拣够一筐，便交给刑天。


    军医处不断有伤员送来，白芷与几位大夫负责为士兵疗伤。秋莳端着水盆，一路进进出出，忙得几乎脚不着地。


    入夜。


    柳如颜携三个斥候，顺着地下暗道潜伏出城，乔装成士兵，成功混入了敌营。


    这次御驾亲征，营里防守的严密。她几番查探，决定从水源下手。


    军营临水，水源附近会有士兵驻守，柳如颜几人推着水车，借着打水的功夫，在水里投了药。


    回到汉营。


    柳如颜走向营帐，弯月如钩，帐外立着位少年，时不时地往远方睇去一眼。


    她熟络一笑：“槐安，大晚上的怎么不就寝啊，是在等人吗？”


    公输宇辨清来人，将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两遍，见人完好无恙，便收回眼，举步就走。


    柳如颜拦在他前面，才发觉少年衣衫沾了夜露，显然是在这里站过许久。


    “你在等我？”她问。


    公输宇脸色蓦变，连忙道：“你别瞎说，我恰巧路过罢了。”


    她哦了一声：“还以为你找我有事。”


    公输宇摆出副臭脸：“没事就不能找你了？”


    柳如颜摸了摸鼻子讪笑。


    他转过视线，不满地问：“先前送你的袖箭呢？”


    柳如颜垂着眸，抬起右臂：“还不是怕搜身，今晚特地给取了。”


    公输宇软下语气，再三提醒道：“那副袖箭可以连发九箭，关键时刻能够护人性命，千万记得戴着。”


    她眯起一对笑眼：“好好，让槐安担心了。”


    少年扭头冷哼：“谁担心你了，小爷才没这份闲工夫。”


    北伐之战打了一个多月，宋军有不少士兵染病，再加上后来的几位大将遇袭，宋军士气不振，竟被这区区三万河东兵马折磨的不堪。


    汉营。


    士兵们围着篝火而坐，望向脏污不堪，血水染就的城墙。


    “咱们能守住城么？”


    “管他娘的，这帮狗贼若是敢越城，先问问老子的刀愿不愿意。”


    “听说契丹人几日就到，咱们再守一守。”


    “好，死守到底，绝不归降！”


    “报——宋军来袭，所有人都到羊马垣集合！”


    宋军于夜里突发精锐部队攻城，柳如颜携一众士兵披甲上阵，在城外的羊马垣防御敌袭。


    无数敌军攀云梯而上，乱石飞箭中，她带兵神勇，拼杀出一条血路。


    一位敌军倒下，热血溅了柳如颜满脸，就在她眨眼的刹那，数不清的刀刃劈头砍来……


    千里之外，大理东部暴乱，储君沈晏初率奇兵突围，平定边寨，随后，又讨伐了各部首领的会盟。


    半个月后，满朝文武朝新君拜礼，肃穆佛钟里，他一步步走向位高权重。


    高丞相立于沈晏初身畔，暗中瞧了一眼这位杀伐果断的新君主，小声询问：“那三十七部首领，不知君主打算如何处置？”


    沈晏初不发一言，只伸手抚上心口，好似胸膛空了一般的冷。


    “君主——”高丞相垂着眼，不敢直视上位的男子。


    沈晏初回过神：“押入大牢，听候发落。”


    说罢，他穿过满朝文武，径自走出殿堂。


    宫中一隅，沈晏初召来凌风，问：“凌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？”


    凌风站定，却见主上的神情有些异样，一时间也没有多加细想，回禀：“宋帝启兵伐汉，陆续攻下了河东各州，如今正在围攻晋阳。”


    “晋阳战乱，何时的事？”


    凌风再禀：“算算日子，差不多快有两个月了。”


    沈晏初握紧拳，音色寒而冷：“为何没将此事上报本尊？”


    凌风怔了怔，他鲜少见到主上动怒，像是风雨欲来，摧木拉朽之势，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。


    “说——”


    “属下当时见您平定边寨，唯恐分心，所以未及时告知主上，况且……”凌风低了声音，“况且晋阳战乱，不也是无关紧要的事……”


    “无关紧要——”沈晏初一字一顿地说，冷冷抬眼，忽地一掌送出。


    凌风立在风眼当中，衣袍狂乱卷动，耳边罡风奔涌，仿佛有无数支刀剑割着他的脸面。


    一息之间，他身后的葳蕤巨木轰然倒下，树叶散了一地。


    凌风心有余悸，看着脚边的断枝残叶，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，也顾不得脸面淌血，赶紧地俯身求饶。


    “往后，不必再跟随本尊。”沈晏初拂袖离去。


    柳如颜阖眼的刹那，数不清的刀刃争相砍来，她凌空一跃，稳稳落在刀背，同时手中弯刀携千钧之力横扫而出，招招致命。


    越来越多的士兵倒在她脚下，她一路浴血，一路勇进，眼看着壕沟附近的敌军被斩杀大半，这时，远方鼓角齐鸣，成千上万的士兵像潮水般涌来。


    “羊马垣守不住了，快撤到城楼！”


    黎明破晓，宋军已攻下羊马垣，调集兵马开始攻城。


    城楼顶，重型军械连番发射，一颗颗落石像陨星般砸落。


    柳如颜率一众骑兵留在城外御敌，她纵马疾驰，护在周围的骑军死的死，伤的伤，唯剩千余人仍在负隅抵抗。


    她余光一瞥，见攻城床弩驶向前线，开始张弓拉弦。


    公输宇对此早有对策，十二架火箭弩并驾齐驱，发射时，火星四射宛若雷霆万钧，击中敌军的床弩后纷纷炸开，蹿起数丈高的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