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自成被布木布泰一打扰,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,看看天色已晚,便在哲哲的伺候下用了晚膳。
哲哲亲自出来收拾碗箸,将要出门的时候,却是停住脚步,迟疑片刻,终是道:“皇上……”
“嗯?”
“奴婢……”
“孝端太后,有什么话不妨直说,不必吞吞吐吐!”
“今日回来,娟儿吓着皇上了吧?”哲哲转过身,脸上还是那种谦和的微笑,“皇上,奴婢代娟儿向皇上赔罪,娟儿还小,不通人情世故……”
“赔罪?”李自成道:“娟儿做错什么了,为何要赔罪?”
“皇上宅心仁厚,拿奴婢们当人看……奴婢谢过皇上……”
李自成见哲哲的嘴唇翕动着,知道她还有话要说,“孝端太后,有什么话就说吧!”
“奴婢不敢!”
“这是清宁宫,不是朝堂,”李自成笑道:“有话不说出来,朕如何知道你的心思?”
“那奴婢就斗胆了,”哲哲唯恐李自成意会错了,忙道:“皇上,其实,娟儿的心思,也没什么错……”
“嗯?”
“皇上……皇上一旦回到京师,以皇上的英明神武,宫中的后妃应该不少,娟儿就是去了,恐怕也比不上汉人女子……倒是这清宁宫……”
李自成明白了,不知道这是不是罗秀娟的真实心思,“孝端太后是说,回到京师,娟儿与朕的后妃们争宠?”
“或许皇上的后宫一片和谐,”哲哲陪着万般小心,软声道:“可是皇上的后妃毕竟太多……娟儿年轻,又是公主性子,不会讨好皇上的后妃们……再说,这清宁宫中,皇上也需要人侍候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!”李自成笑道:“朕需要人伺候不假,可是,娟儿实在年幼……”
“皇上,娟儿虽是入了汉籍,但毕竟是在清宁宫长大的,她的姐姐们,都是在这个年龄出嫁,甚至还要早,像娟儿这个年龄,有的公主都已经生娃了……”
李自成苦笑,汉满文化不同呀!满人生活在严寒的北地,为了增加人口,又没有圣贤之书的约束,婚龄明显偏低。
他看了眼哲哲,“孝端太后的意思……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实在不敢说!”
“这是清宁宫,暂时还算朕的家!”
哲哲心中一动,清宁宫曾经是她的家,她是崇德帝的皇后,宫中最尊贵的女人,可是现在……
她收回思绪,款款笑道:“不知皇上是否看得上娟儿……”
“娟儿不仅出身高贵,还有一个如天使般善良的女子,性子不错,容貌又好,朕如何不喜欢?”李自成瞄了哲哲一眼,“朕以前没有和娟儿圆房,唯一的原因,便是因为娟儿的年龄……”
哲哲羞涩帝一笑,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,还算为了罗秀娟,“皇上,在奴婢的眼里,年龄不是问题……”
李自成暗叹,连哲哲都亲自来说合,如果自己再要坚持等到娟儿长到十五岁……华夏并没有这样的律法,当初不过是糊弄迟起龙、多尔衮……
如此被“逼婚”,似乎是第二次了!
“这恐怕不妥吧?”
哲哲显然有些失望,却还算含笑道:“奴婢不会向皇上提出什么建议,一切就按皇上的意思……”
李自成略一思索,哲哲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再要拒绝……罗秀娟恐怕就不好做人了……当初是风风光光帝嫁给华夏的皇帝,又与这个皇帝同帐同宫,宿在一起多日,将来还会另行嫁人吗?
他不是厌恶罗秀娟,只是没有心思而已!
“那依孝端太后的意思……”
“娟儿的心思,就是奴婢的意思!”
李自成点点头,今晚就圆房,也不是不可,不过,当时答应给娟儿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……“今晚就圆房,是不是太草率了?”
“奴婢已经将娟儿嫁出去了,”哲哲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,脸上升起一丝希望,笑容更加慈爱了,“娟儿也不会在乎虚礼!”
李自成想想也是,罗秀娟当日离开清宁宫的时候,对她来说,已经是出嫁了,因为年龄的缘故,是自己拒绝了圆房。
今晚仅仅是圆房,难道需要贴出“喜”字,然后摆出喜宴,告诉所有的人,自己今晚要临幸娟儿?
搞得跟青楼似的……
皇帝无私事,但李自成觉得,为了圆房,如此大张旗鼓,实在有些滑稽!
他思索片刻,道:“孝端太后,朕一会要召见几位臣子,可能要晚些回房,你先告诉娟儿,让她准备一下……”
哲哲大喜,面上的笑容迅速扩展至鬓际,“奴婢谢过皇上,奴婢这就去知会娟儿,让她尽心侍候皇上……”
李自成去了内书房,刚刚喝了半壶茶,何小米就进来了,“皇上,四位大人都过来了,皇上现在要不要召见?”
李自成想着,一次召见四人,多有不便,有些私密的事,还算单独召见较好,便道:“让龚爱卿进来吧,其余爱卿们,暂时去小厅喝茶等候!”
“臣遵旨!”
不一会而,龚鼎孳随着何小米入了内书房,“微臣龚鼎孳,叩见皇上!”
“免礼平身,坐!”李自成向对面一指,等龚鼎孳坐下,方道:“龚爱卿,这些时日,沈阳的百姓登记得如何,各辖县的设计,可有规划?”
龚鼎孳忙拱手道:“回皇上,城内的百姓,都已经登记为汉人……”
李自成一愣,为何要强调“汉人”?沈阳城内,满人已经被屠尽,战俘是单独关押,剩余的百姓,自然是汉人……
他随即就想起来,沈阳城内,加上铁岭,除了汉人,还有近十万朝#鲜人。
李自成点点头,给出一个会意的眼神,“他们……能遵守华夏的律法吗?”
“能,能,”龚鼎孳道:“其实,天命军将他们从鞑子手中解救出来,洗去了‘包衣奴才’的身份,至少他们自由了,华夏的赋税又轻,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!”
李自成明白,辽宁省与征服的边疆不同,土地上汉人居多,这次的北征,将整个辽宁省犁了一遍,满人不是被杀,就是逃入东北面的深山老林,汉人至少能达到九成,剩余的一成,无论原先是哪个民族,都将被归化为汉人。
所以李自成早先在辽宁立省,而不是都督府。
不出一两年,辽宁就会与关内的省份完全一样,正常缴纳赋税,百姓以华夏为荣……
华夏或许不讲理,但有军事实力做保障,谁无聊到与游牧民族去讲理?讲理能征服他们?
要想在华夏的土地上生存,就必须是华夏人,汉人,遵守华夏的律法,至于原先是什么人,只要华夏接受了你,将来就不会追究。
李自成收回思绪,看了龚鼎孳一眼,“沈阳城外呢,百姓安置得如何了?”
“回皇上,臣已经着人安置城外的百姓,”龚鼎孳道:“据臣估计,城外有不少土地,都是挨着耕地,或许可以开发出更多的耕地……”
李自成暗喜,既然龚鼎孳已经看出来了,就不用自己操心了,沈阳城周围都是汉人,并不缺乏耕作技术,只要有耕牛、农具,不愁生产不出粮食,“爱卿说得是,朕路过城外的时候,的确见过不少麦地,所以,草原理论上都可以开发,但不要砍伐树木,经过这次的战斗,辽宁省人口应该有所下降,开发草原已经足够。”
“臣遵旨!”
“朕这次召见爱卿,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,要交给爱卿去办,”李自成道:“朕这次东征满人的老巢,建州老巢被将士们清剿一空,整个建州,现在就是无主地。”
“皇上的意思,是要移民?”
“如果不能及时移民,建州的土地,很快便会荒漠化,”李自成道:“而且,天命军费了这么大的气力驱赶了鞑子,让整个建州荒芜了,实在是可惜,现在辽北正在安抚百姓,正是移民的最好机会。”
龚鼎孳小心地道:“皇上,鞑子……鞑子会不会回来?”
“不会,”李自成非常肯定,“建州的满人,已经被清剿一空,非死及逃,逃跑的满人,再也不可能回到建州了,朕会留下军队驻守,满人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回到建州,将士们也不会放过他们。”
“如此便好!”龚鼎孳道:“不知道皇上要迁移多少百姓去建州?”
“五万户!”
“皇上,五万户恐怕不容易……”
“不仅沈阳,辽宁省其余各府,也会向建州移民,”李自成笑道:“龚爱卿不用担心沈阳人口不足,等到机会成熟,朕也会从关内向沈阳移民,只要沈阳有足够的土地。”
“臣明白皇上的意思。”
“怎么,移民有难度吗?”
龚鼎孳愁眉苦脸地道:“百姓已经习惯了沈阳的生活,让他们去建州那种偏僻之地……百姓们怕是不愿意……”
“不愿意?”李自成冷声道:“沈阳的百姓,不少是满人从京师附近劫掠来的吧?这些年他们为满人生产了不少粮食,让满人吃饱肚子杀汉人,朕还没追究他们的责任……”
“皇上说得是……”
“当年从京师来到关外,难道今日不能从沈阳迁往建州?难道天命军的战斗力,比不得满人的骑兵?”李自成轻叹口气,道:“迁往建州各地的百姓,华夏不会将他们看作包衣奴才,每三户发放一头耕牛……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必要的时候,可以给部分鳏夫,发放一个年轻的满女!”
“臣明白,臣遵旨!”
“龚爱卿幸苦了,但朕还是要幸苦爱卿,尽快将沈阳的辖县定下来,让沈阳像关内的汉地那样,尽快恢复生产,官府正常运转。”
“臣遵旨!”
“去吧!”李自成先是让龚鼎孳离开,随后召见了祖大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