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维柱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,哪能甘心,派人四处打听那个少年是什么来路,没几日,手下回禀,说那少年是傅家的远房子侄,还是杜阁老的关门弟子。
郑维柱得到这个消息,心凉了半截,这不就是爹提过的傅乔雨吗?爹还说过不许去惹傅家的人,尤其是这个叫傅乔雨的,更何况自己还有把柄落他手里,看来,这回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,吃哑巴亏了。
流云每日照旧去杜府,有正平跟着,她怕谁啊?可是半个多月过去,也不见郑维柱那厮有什么动静,爹那里也没遇到什么麻烦,流云想,这个脓包说不定压根就没敢把这事告诉他爹,算他识相。
到了三月间,京城快马来报,明易入围殿试了。众人纷纷向二姨娘江涵柳道喜,傅文柏马上修书一封,嘱咐明易要认真准备,让在京里的傅明睿和傅明则全力配合,又让账房取来五千两银票,派明承速速送去京城。
明承高高兴兴的接了这趟任务。明俊想同去,被傅文柏一句话驳回:“你以为是去玩的?”
明俊有点委屈,他又不是想去玩来着。
傅家三子皆入殿试,在苏州城一时传为佳话,当然这里少不了杜阁老的功劳,没有阁老的教导,没有阁老的人脉名气,或许明易没有这么顺利……
明易这边还未参加殿试,杭州那边又来了封信,却不是报喜的……老太太,也就是沈青璇的母亲去世了。
傅文柏告了假陪同妻子前去杭州吊丧,这回倒是让明俊同去了。流云本也想去,可是娘亲说流云的属相和老太太犯冲,不能去。流云纳闷,怎么有这么多讲究,只好乖乖留下。
爹是过了头七就先回来了,娘亲和明俊说是要过了七七才能回来,家里变得冷冷清清的。
这晚,语蓉怏怏不快来找流云说话。
“流云,如果人不会长大多好,小时候,大家成天聚在一起,嘻嘻哈哈,热热闹闹的,哪像现在,一个个的都走了,就剩下我和你,再过几年,连你我也要分开了……”语蓉黯然道。
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……”流云也感慨:“人生苦旅,总有些人不断地走来,也有些人会不断地离去。当陌生的渐渐变成熟悉的,而熟悉的在心底渐渐模糊,又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和另一个故事的开始。相遇、错开、此消、彼长,没有人能陪你走一生,只能是陪你走一程……”
语蓉听了越发难过起来:“我真不希望这样。”
流云觉得自己说的过于沉重了,语蓉来找她本来是想找点安慰的,反被她惹的眼睛都红了起来。流云在语蓉身边坐下,搂着她的肩膀,笑道:“好了别难过了,咱们这么要好,就算将来分开了,也要想办法时不时的聚上一聚,不是有句话吗?分离是为了期待下一次相聚,有期待,生活才有盼头,才有乐趣不是吗?不过,说不定,将来你最想见的人就不是我了……”
“怎么可能?”语蓉满脸写着“不可能”三个大字。
流云挑了挑眉毛,慢声道:“等你将来有了心上人,你就知道了……”
语蓉啐了她一口,斜了眼看她:“老实交代,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?”
流云故作神秘道:“当然有啊!”
语蓉两眼发光,兴奋起来,完全忘了那才还在感慨忧伤,扯着流云的衣袖,催促道:“快说快说,是谁?你瞒的好紧,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,快说啦……”
流云笑看着她,一字一顿:“我的心上人就是……傅、语、蓉。”
语蓉怔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流云是在戏弄她,遂将流云推到在床上,去挠她痒痒,笑骂道:“我让你使坏,你今天不老实交代,我可不饶你……”
流云滚在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,迭声求饶:“好了好了,我说我说……”
语蓉这才放开她,居高临下做出哈痒的动作恶狠狠的威胁道:“说实话,再敢拿我打趣,哼哼……”
“哼你个头啊!我每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在杜府,你说我上哪找心上人去?”流云坐起身,整理头发。
“难道是……正平?”语蓉发挥她超强的想象力。
流云抬手就赏了她一记爆栗子:“你什么脑子?胡说八道,赶明儿,吓跑了我的保镖,你自己帮我找一个回来。”
语蓉笑嘻嘻道:“吓跑了这个,我把乔汐哥哥陪给你好了,我乔汐哥哥也不比那个正平差啊!”
流云瞪了她足足半分钟,泄气,无语。
“等我娘回来,我要求我娘早点把你嫁出去。”流云忿忿道。
“再快也得过了十六,你想赶我走,门都没有。”语蓉满不在乎道。
流云无奈,只得下逐客令:“好了,你好回去了,我要睡觉了。”
语蓉比她还快,脱了鞋翻身上床,高声对外间的绿衣道:“绿衣,你帮我去‘景芳苑’说一声,就说本小姐我今晚不回去睡了。”说罢就钻进了被窝。
“喂喂!你怎么说睡这就睡这,你还没经过我同意呢?喂!这是我的枕头,这是我的被子……”流云囔囔道。
“有什么关系嘛!以前咱们不都睡一个被窝的?啊……好怀念以前的日子,流云,咱们来聊天……”
“我要睡了。”
“还早呢!”
“不早了,我明天要早起。”
“你说过早起的虫儿被鸟吃……”
“我是鸟,不是虫。”
“那,早起的鸟儿被人抓……”
“喂!你别咒我。”
“那你陪我说话……”
“好吧!你说,我听。”
“流云,你真的没有心上人吗?”
呃……
第二天,正平按时来接流云,见顶着两黑眼圈,无精打采的样子,讶异道:“小姐,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
流云耷拉着脑袋:“不是生病,是睡眠不足,被某人骚扰了一夜。”流云真的很佩服语蓉的精力,滔滔不绝,可能是很久没聊天了,憋坏了吧!也难怪,如今明承,明俊都不在家,她也鲜少在家,就剩语蓉一个人,不无聊才怪,原本打算今早起来也不让语蓉好睡的,想想这些理由,就作罢了。
“我看你还是回去继续睡觉吧!”正平道。
“那怎么行?你来苏州都好几个月了,都没带你好好游览一下苏州的风光,况且,我都已经起来了。”流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想让自己清醒一点。
正平微微一笑:“都说不用了,其实,对玩,我没什么兴趣,跟一个没精打采的一起去玩就更没兴趣了。”
流云甩他一记白眼:“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损我?”
“你说呢?”他笑看着她,不答反问,笑的耐人寻味。
“呃,是你说不用的,不是我不带你去哦!”流云实在抵不住困意。
他笑,柔声道:“快回去睡吧!”
既如此,那她就不客气了,哎!都是语蓉这家伙。流云也不管他了,摇摇晃晃的回到卧室,梦游般的爬回床上蒙头大睡。
正平站在原地呆了半晌,才慢悠悠的离去。
直到晌午,思乔来叫吃午饭了,两人才迷迷糊糊的起床。
语蓉见流云还在,奇道:“你不是说要早起吗?”
流云翻了个白眼:“还不是被你闹的。”
语蓉不好意思,小声问道:“没耽误你正事吧!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她能有什么正事呢?忽然觉得很茫然,这辈子,她能做哪些正事呢?不能求功名,不需求利禄,找个中意的人把自己嫁了?然后相夫教子,直到老死……没有目标的人生是悲哀的,现在她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。
五月,明易明承一道从京城回来,金榜题名,衣锦还乡,别提多风光了,上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,让人疲于应付。不过,明易和雪兰的婚事要搁浅了,热孝内是不能办喜事的,而这一搁就得三年,真是世事难料。
杜阁老也回来了,流云见到他,心中暗讶:阁老似乎苍老了许多。虽然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和蔼慈祥,但时常会不自觉的把眉头皱起,心事满怀,想必是为了秋蘅姐吧!太子娶老婆可不是随便娶的,那都是有政治目的的,阁老这把年纪了,本来可以置身事外享享清福,可是秋蘅姐成了太子妃,阁老就身不由己了,有点被人拉下水的意思。
流云不禁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,将来,她会不会也成为利益的牺牲品?如果真的面临这样的困境,她有反抗的余地吗?真的能不顾家族的利益自私的逃离吗?如果是真的……她没有第二种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