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动,我帮你清理一下。”慕容流风柔柔开口,用琉璃台上干净的帕子,小心夹住那指尖,慢慢的拔出来。
“下次小心点,我又不能时刻都在你身边。”慕容流风痛惜的说着,从怀中掏出药粉,小心的撒上。
野火觉得伤口那里凉凉的,很舒服,顿时对慕容流风的医术跟研制的药材分外感兴趣了,“慕容流风,你这话的意思是说,我几天后一定会嫁给你了吗?到时候,你就能时刻都在你身边吗?”
“如果你现在能嫁给我,更好。”慕容流风说着,将野火小手包裹在他宽厚的手掌内,他掌心的粗糙,摩挲着野火细腻的手背。
野火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,猛然打开慕容流风的掌心。
他的掌心竟是有着厚厚的茧子,这与手背的冰润细腻很不相符,可是让野火诧异的是,这茧子位置的分布却不是长年练功用剑造成的,他掌心的茧子横在手掌之中,只有一道,又厚又硬,从拇指虎口一直延伸开来,野火不懂,这是什么兵器,或者是什么习惯,会造成如此怪异的茧子。
慕容流风不动声色的看着野火,见她好奇的看着他的手掌,不觉抬起另一只手,轻柔的触摸野火头发,“看够了没有?还是你不光想看我的手,还想看其他地方?”慕容流风好笑的说着,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,眼底,竟是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宠溺。
屏风后面一直没有动静,慕容流风跟野火都是各自存了一分心事,野火不知道秦靖欢听到了什么没有,她的真实身份秦靖欢并不知道,若秦靖欢听到了刚才慕容流风对她的称呼,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报复的手段。
“慕容流风,你有什么好看的?你也知道,我七个哥哥个个都是人中龙凤,要看也看他们了,看你做何?”野火拍拍自己的掌心,她感觉身体那燥热的感觉现在好了很多,如果她此刻露出跟先前一样的举动的话,不知道慕容流风能否招架住呢?野火垂下眸子,邪恶的笑了笑。
她的笑容看在慕容流风眼中,如此迷人且清冽,胜过百竹园内任何娇艳欲滴的鲜花。
慕容流风有些委屈的看着野火,拉拉她的袖子,“你刚才让我抱你进这里来,只是想利用我摆脱秦胤吗?”
野火听了微微一愣,“不然你以为呢?你应该觉得庆幸的。”
“庆幸什么?庆幸我在八小姐你的眼中,还有利用价值吗?”慕容流风并不生气,仍旧是委屈的表情看向野火。
野火扑哧一笑,看慕容流风这个样子,简直让人有扑倒的**。
“你的价值虽然不高,但是我正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挖掘你的潜力,比如你其实也可以很冷酷,或者说,你很会伪装。”野火毫不掩饰她对慕容流风真实性情的怀疑。
慕容流风点点头,并不意外。聪明大胆如她,能说出这番话来并不为奇。
他突然站了起来,挺拔的身躯逼近野火身前,在腾腾雾气之中,他完美的五官陇了一层看不清的白雾,白雾散去又重新弥散,一层层的,像是剥不到心的竹笋,一层又一层。野火很想知道,慕容流风究竟有多深。
“野火,利用我让你开心吗?”他冷不丁的开口,神色都很凝重。他看着她,突然有很多话想告诉她。
野火不以为意的笑笑,在他的阴影遮挡下,她明亮璀璨的眸子如黑玉一般冲破这黑暗,彻底的融合在他清冽通透的眼中。
“慕容流风,你姓慕容,你跟我有一个共同点,我们的名字代表的都不是自己,而是整个家族。世家与国家之间,世家与世家之间,所谓利用早就全都摆在了明处,有很多利用,人人都能看透,却人人都不说,这利用归根结底,不还是你来我往的!说什么公平与否,或者开心与否呢,一切,都看明朝吧,谁会笑到最后,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!”
野火挑眉,从容的说着,她不相信,绝不相信慕容流风真的是外界传言那般闲云窝囊。
四日交织,她清冽的瞳仁暗藏一抹妖异的冷光,是看透,是不屑。而他,视线纯粹干净,如天山上最为明净的雪水,莹白耀目。
“野火,你信我吗?总有一天,我会让世人听到慕容流风的名字时,想到的只是我这个人,而不是我背后代表的势力。我也会让世人在听到秦野火的名字时,想到的只是我慕容流风的女人,而不是秦家的八小姐,更不是秦宅跟慕容家联姻下的一个附属品。虽然,我知道你有不做附属品的能力,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,你的利用我可以接受,唯独不能接受的便是你心中藏着其他的人。
如果确定要嫁我,就是我一个人的野火,你要化身为火烧我要我,都无所谓。但就是不能在心中存着别人。我对任何人都有明确的底线,唯独对你,除了你心中的位置只能有我以外,其他的,都无所谓。我不会利用你,你也不要忘了我今天说过的话。”
慕容流风说完,深呼吸一口。在雾气腾腾之中,他觉得身心都有些恍惚,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,就连近在咫尺的野火,也好像晃动了起来。
他捂着肩膀的伤口,看着她笑着。
她这么聪明的丫头,一定能听懂他话中的合义。他一言九鼎,说到做到。他可以给她完全的信任跟宠爱,唯独要她心中只有他。
他绝不会利用她,伤害她,一切都以她为先为尊,只愿,他逐渐强大起来的势力,能够为她在百竹园撑起一片安宁的空间。
慕容流风的话如春雨细润之间,丝丝渗入野火心中。
“你不后悔你所说的话吗?”她唇角噙着一抹冷淡,平静的开口。
慕容流风知道他说这些话的后果吗?一个不平凡的世家子弟,身上要背负多少重担,他不知道吗?他们日后的日子里,他真的能做到不利用她吗?
可能吗?
野火眼底的怀疑刺中了慕容流风的心,他长臂伸开,将她胡思乱想的小脑袋摁在胸前,“只要你信我,我就不后悔。”他胸膛震荡出浑厚的声音,沉稳有力。
这算是誓言吗?这一刻,野火跟慕容流风同时有些迷惑。他们都是未曾经历过情感的人,如今的感觉,很奇怪,明明都想着逃避,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。
“你要我心底只有你一个人吗?必须这样吗?”野火抬手,问了很煞风景的一句话。
慕容流风脸色一变,挑了下眉毛,额头迸射丝丝青筋,那眼底射出来的寒芒让野火再次体会到发寒的感觉。这个慕容流风释放出来的压迫气场,竟是丝毫不逊于秦淮。
“难道你心底现在已经有了别人?”他的声音听着平静,却比暴跳如雷来的更加恐怖。
野火正了正神色,犹豫了一下,她心中究竟有没有别人?那抹尊贵且冷傲的身影,算是什么?
心,微微动了一下,野火避开慕容流风的眼睛,随意的开口,“你这么在意我心中有没有别人作何?你若是有信心跟能力的,就算我心中有了别人,你也该努力将那个人的影响力赶走压下,让我的心中彻底的被你占据,而不是瞻前顾后,警告威胁的。对吗?”
野火说的义正言辞,丝毫不顾及慕容流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。
“慕容流风,你脸色很难看,看来我还是再发一次善心帮你换换药吧,省得你死在这里,我也晦气。”野火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。
路过屏风的时候,她微微侧目,竟是看到秦靖欢晕倒在屏风后面。野火心底一惊,他是什么时候晕倒的?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吗?如果是的话,他可能就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!
那她的身份对他来说,还是保密的,是吗?
野火眼底闪过一抹疑惑,她没说什么,快步走出潋滟池。
身后,慕容流风忍住身体的不适快步追上。
“野火,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。这南壤国纷纷扰扰,不管牵扯到秦家还是慕容家的,我都不希望你插手进来,我娶你,只想你过一种不同于秦宅的日子,如果你嫁给我之后,到了慕容家,还要整日的面对纷纷扰扰,那是我的错!所以,对于我未来给你的安排,你要做好准备,知道吗?”
慕容流风说完,长舒口气。眼底,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野火盯着他,半晌,仍旧是那四个字,“你真啰嗦!”
她向来讨厌话多的男人,虽然慕容流风说了这么多,她很受用,但还是忍不住揶揄他。
慕容流风脸色暗了下,他好不容易说出肺腑之言,她就是这么个态度吗?说他啰嗦?
慕容流风皱了下眉头,想起连日来所做的一切,一甩衣袖,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。
野火瞪了大眼睛看着慕容流风的背影,手腕抬起,却只是触碰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。这个慕容流风,脾气竟然这么大?
野火没有看到,慕容流风背对着她的时候,那面色,瞬间苍白无光。他实在是太累了,像他身体这种状况,必须是卧床修养至少三天,而他为了娶她的事情,不得不白天来她这里,又担心她被别人利用,又害怕秦靖欢会伤到她,到了晚上还要去地宫那里吩咐安排以以及训练暗卫,如此一来,他的体力几乎是透支了。
他不允许自己在野火面前倒下的,他不打声招呼就走,是因为,他已经感觉到有腥甜的鲜血涌到了喉咙上,只要一张口,便会吐出鲜血。
他说过,要为野火撑起她所有的不快跟纷扰,所以,他更加不能倒在她的面前了。
慕容流风这一步步的走出潋滟池,其实,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渗透了,晚风一吹,他修长的身躯更加的摇摇欲坠了,几乎是上了门口马车的同时,他的身子便重重的倒下。
马车外的齐茫见此,急忙驾车飞奔回慕容世家。而慕容流风这一昏迷,便是五天五夜,期间,他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,慕容流风的表妹郭洛儿听闻他重病缠身,即刻从外地赶了过来,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。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无数道伤口,郭洛儿不知道哭了多少回。
从小到大,表哥已经受了数不尽的折磨跟历练,一次次的从生死边缘走出来,一次次的面对家族倾轧,可唯独这一次,却是从未有过的严重。慕容流风昏迷的时候,有时候会喊着一个名字,郭洛儿细细的听着,脸色却越来越难看。
他喊,“野火……”
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郭洛儿未曾听过的柔情细腻,好像那个名字是他细心呵护的珍宝一样,被他捧在手心里,哪怕昏迷着,也是深深地记挂着。
郭洛儿趴在那里,再次痛哭出声。她已经知道表哥要娶秦野火的事情了,可是,她跟表哥青梅竹马,而她又是为数不多知道表哥真实面目的人,她一直坚信,表哥娶秦野火绝对只是利用她啊,怎么可能看中那个名声不好的小荡妇呢!
郭洛儿越想越害怕,这么些年来,表哥未曾对任何女子动心,看她的眼神也向来跟万事胜意她们四个丫头无异,她很清楚,慕容流风不爱她,可是,她一直坚信,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,帮助他完成慕容世家大业,等他登封问鼎的时候,她一定是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。他成王,她便是她的后!
可是现在……
郭洛儿眼中的不安越来越浓,她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慕容流风的身躯,轻柔唤着,“表哥……”
然,慕容流风回答她的始终是那一声声喊碎了她心的,“野火……”
郭洛儿的身体瞬间冷的彻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