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候越来越好，道路愈发通行了。”
“一处处县域的赈灾之力，也愈发强了。”
“……”
循着舆图所指，并未前往长垣城，向西北而进，一路多顺畅，道途遇到的行人越来越多了。
尤其是官府的人。
一辆辆车马载着各种救灾物资前往四周的远近之地，这般景象是雨势未停之前难以见到的。
是好事。
也该有这样的事情。
其实。
这样的事情是有些慢的，有些晚的！
但是，对于眼下的中原而言，大体说的过去，雨势未停之前的中原是什么模样，河上心中有数。
初始的几日，因病患之人太多，且许多病患多相似，为方便省心，便是乘风而行前往大城采买所需的药材。
所见种种。
百年、千年难得一见的水灾之下，道路都看不到了，江河四溢，水域汪洋一片，该如何赈灾？
唯有尽可能兼顾近距离的一些地方，稍远一些的乡里村落难为。
现在！
好多了。
昨儿自己还亲自看了一下四周八方的道路通达情形，虽没有彻底的恢复，也比先前好数倍以上了。
再加上帝国的救灾诸物一一抵达，此时……正是大有所为之刻。
一处处城池之地，那里的医者不会缺少，中原很大，自己一行只有三人，只有前往最需要的地方，才能够有最大的力量。
“甄城现在，应该也好很多了。”
“记得刚出甄城的时候，城外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片平坦之地的空余，全部被灾民所占据了。”
“甄城之内，也难有很大的救助之力。”
“城中都有不小的乱象，醉梦楼都有好几次陷入混乱之中，幸而无碍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甄城的城门现在是否打开了。”
“……”
逐步偏离长垣主城，道路隐隐约不如先前宽阔了，不过，由此延伸的一条条潮湿半干小道许多。
上面有不少的痕迹。
车马有之。
一道道大小不一的足印有之。
……
泥土霎时覆盖的道路上，似乎因雨停天晴之故，都有一些绿意浮现了，花草的种子总是那般顽强。
“城门欲要打开，还要在等等。”
“非有等甄城四周的灾民退去大半，才可能会打开。”
“嗯……，这股气息……，那条沟渠中有不少尸体！”
“从气息判断，不少于十具。”
“已经有一些气息传出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
河上行步在前，灵觉之力跃动，四周一切都在感知之中，水灾之下，一处处齐整的田亩变成狼藉不堪的模样。
上面的禾苗谷物皆几乎损毁殆尽。
没有田亩的收成，这里的民众接下来的吃食也会受到影响，欲要彻底缓过来，非有数月之力。
这样大的水势，整个中原之地的水利沟渠直接被击垮，大雨携带泥石沙土，所过之处，一切被掩盖。
稍小一些的毛渠痕迹都看不到了。
一些稍大的沟渠，也只有表面的一点点痕迹证明它们还存在，虽存在，已经无大用了。
同芈心闲聊着，周围也有一一看着。
不时，脚步一滞，看向一处临近河流的朗阔水渠，六识有感，那里有不少尸体存在。
单单那里飘来的异样气息，已经开始逐步浓郁了。
附近也有人行过，没有人注意吗？
“那里？”
“尸体！”
“被掩埋其中了？”
顺着河上师兄的目光看过去，许莫负念叨一声，眺望之，约有三四十丈开外。
明眸眨动，地表并无尸体的存在。
尸体！
若有尸体，当处理。
否则，可能就会因此带来许多的病患麻烦。
如何处理？
最简单便是一把火将其烧掉，如此，一切都会不存。
十多个人？
连日来，所见的生死之事太多太多，各种死法都有，许莫负难有太大的心理波动。
生命。
很是脆弱。
真的很弱小。
这等天灾之下，中原之地因此受灾身死的人不会少，数万？数十万？自己不知道。
可。
自己一路走来，每一日都见到许多尸骨、尸体……，推及整个中原，当不可数。
“就在下面了。”
“掩盖其中，天候有热，腐朽的气息直接飘出。”
“时间一长，这条水渠连通的水系都会有影响！”
“……”
百多个呼吸之后，三人已经来到那条差不多被泥土全部淹没的沟渠前，这条沟渠很大，远处直接入河流的。
近距离之下，更能嗅到那股独属于尸体的尸臭！
“……”
“那股气息不好闻！”
先前隔着三四十丈之远，芈心难以有感，如今站在沟渠前，芈心秀眉轻蹙，玄功运转，尽可能的屏住呼吸。
尸臭，很不好闻。
“先将他们挖出来，再全部处理！”
“……”
河上已经开始动手了。
催动本源，抬首一掌，便是一道道无形的旋风出现在面前被泥土淹没的沟渠上方。
心随意转，旋风落下，便是将淤积多日的各式沉积物卷出，顺从力量的牵引，自动落于沟渠之外。
短短数息，眼前这道宽丈三有余的沟渠已经被削去一层，露出下方颜色浓深的淤泥沉淀物。
“尸臭的气息越来越浓了！”
许莫负秀丽的小脸上也有些皱眉。
“一共十七具尸体！”
“成人十二具，其余都是孩童的。”
“……”
时间一点点的过去，驾驭天意四象，整个灵觉所感知的沟渠区域，已经卷出数尺之深的泥土了。
下面的尸体虽说还没有彻底现身，已经全部纳入感知了。
轻轻摇头，伸手一抓，便是一具具被泥土彻底包裹的尸体飞出，衣衫多凌乱，一一的躺在沟渠岸边。
旋风之力仍旧，尸体全部飞出，这条沟渠欲要恢复使用，还需要将里面的淤泥杂物全部清理出来。
力量加大，旋风之力更胜，将沟渠内的淤泥之物更多的清理出来。
“他们应死去多日了。”
“河上师兄，可否判断他们的死因？”
“……”
四周的尸臭气息似乎淡了许多，又好像直接消失了，只剩下先前虚空残留的一些。
是河上师兄的手段？
许莫负看向沟渠水石岸边的一具具尸体，大小不一，一共十七具，先前全部被掩盖了。
“死因！”
芈心也是一语。
连日来，所见到的尸体很多很多，死因也各种各样，然……大体都是病死的、淹死的、饿死的。
另外的一些死因虽有，相对少了一些。
“从他们尸体残留的痕迹来看，非外力所杀。”
“这些人的脏腑之中，都有大量的细微沙土之物，大可能是淹死的。”
“应该是淹死的，十七具尸体的体内都有那样的痕迹。”
“之前的雨势之下，这里是沟渠，应是极其危险之地，他们应该远离才是，怎么会淹死在这里？”
“他们死了应该有十多日了。”
“……”
灵觉将十七具尸体的里里外外尽皆一览，死因大致可知，自己应不会判断有错。
或许有一些别的缘故，致死的缘由是那个。
从他们体内五脏六腑的腐朽迹象来看，当有十余日了，十七人皆面目全非，身上的衣衫也都被侵蚀的裂出一道道口子。
“十余日？”
“是否这些人想要找吃的，不小心掉入里面了？”
“应该不会十七人全部掉进去！”
“是这些人避难，行过这里，道路不显，陌生之故，全部踏入其中了？”
“……”
“河上，快将他们烧了吧。”
“尸体落在岸边，看上去多不好。”
淹死的？
水灾之下，淹死的人很多很多。
这十七人也是被淹死的？河上既然那样说，当有判断，只不过十七人全部被淹死？
略微奇特。
所思缘故，难以明证。
而此刻整条长十余丈的沟渠已经被河上疏通了，淤泥不显，连通的河流之水倒灌。
水势咆哮而来，直接将空余的区域填补着。
“……”
河上收拢力量，视线落在那十七具尸体上，于身边的芈心、莫负看了一眼，拂手间，便是一道道炙热至极的力量落于那些尸体上。
虚空些许颤动，一团团火焰在那些尸体上浮现，快速的将那一具具尸体吞噬着。
短短数十个呼吸，十七具尸体便是彻底化为灰烬，只剩下原地的些许漆黑之物。
风势卷动，沟渠岸边的残留物一扫而空。
最后的痕迹消失不见。
“他们……就这样消失在世上了。”
见状。
芈心一叹。
“走吧。”
“存于世间，若是不能长生，便是只有归于尘土。”
“他们是这样。”
“我等将来或许也是这样。”
河上笑道，抬首指着数丈开外的一条羊肠小道，那里当有一处通向之地，刚好也和他们的去路方向相合。
生死是大事。
又非大事。
“长生！”
“这个世上，谁能长生呢？”
“阴阳家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丹，怕是也难以真正的长生。”
芈心整了整背后的小药篓，跟了上去。
归于尘土？
人皆有那样的一日！
也会彻底从诸夏间消失不见。
将来的那一日？
芈心有些小小的惶恐，又觉自己似乎没必要如此的惊悸害怕，自己年岁还小，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。
长生。
谁可长生？
上古岁月以来，无人做到吧。
谁都做不到！
就算有一些人做到，也只是传闻，也只是传说，并没有得到很多人的明证。
“长生，难说。”
“天道，亘古。”
“修行之道，上体天心，下应地灵，厚德载物，绵绵无尽，天道空灵，用之不勤。”
“道理上，当一个人的修行无比靠近天道的时候，当可长生。”
“那个境界，很遥远。”
“很远。”
“眼下，先一步步走过去再说。”
长生之道，师尊以前也提及过，一位位师娘也有说过。
长生应是存在的。
寿与天齐，也是存在的。
只不过，很难到达罢了。
江河湖海，其中的鱼儿，身形长到最大也就同江河湖海一样。
那种无涯无尽的长生？
多难。
长生，也是一种道。
广成子的《长生诀》便是那般道理，道家所传，亦是根源道理。
至于那般道理的极致，师尊还没有走到，自己……更是差的很远很远，虽远，未必没有机会。
道，是存在的。
不是虚妄的。
许莫负在旁，只是静静听着，一些道理，自己还在参悟，还在修行，长生之道，自己也在一步步走着。
……
……
“河上这个村落……咱们是不是来晚了，已经有人来了。”
“他们是医家的人？”
“……”
羊肠小路的尽头，便是一处村落。
天晴。
水撤。
村落的一切开始恢复。
刚有靠近的时候，便是看到有炊烟袅袅升起，那时一个好兆头，代表一个新的开始。
也可预见村落大体还是安宁的。
行过村口，踏入其中，正要有所为之时，便是看到一处人群汇聚之地，足有二十人上下。
观望数十个呼吸，芈心觉得她们三人可以离开了，因为……有人在做类似之事了。
那群人围成一圈，皆看向中心的三个人。
一位年岁看上去三十有余的男子，另外二人一男一女，皆十余岁的模样。
正在治病救人！
医家之人？
听河上提起过，诸夏间的医家传承不少，除了镜湖医庄之外，先前的诸国皆有医者传承落下。
“的确是行医，从手段来看，非药石之法。”
许莫负看了看，轻声道。
“他们的气息，有些古怪。”
“有些……有些浮屠的气息。”
“他们一体所修，有些浮屠的三脉七轮影子，也有诸夏的吐纳自然之道。”
“……”
医家的人？
不好说。
河上无法确定。
从他们此刻所做的事情来看，三人的确在行医家之道，然则，领域之下，那三人身上却有异样的气息。
浮屠！
错不了。
浮屠之法，自己钻研过，也曾简单修行过，确有妙处。
此外，总督府的那尊黑牛身上，也曾领略更加纯净的浮屠之力。
随宗全师兄行走天下的时候，也曾遇到一些修行浮屠之法的人，探察之，那些人有些是佛家弟子。
佛家破灭后，一些人并未遭劫。
也有一些特别的修行之法出现在诸夏，为一些人所得，宗全师兄所言，西域的异邦浮屠一直没有放弃入诸夏传道。
因始皇帝陛下之言，他们被限制在外。
多年来，他们仍有各种手段施展。
佛家便是其一。
还有一些译制成诸夏文字的典籍流入诸夏，其中就有一些修行之法，被一些识文断字的人得到，就会生出各种各样的事情。
……
眼前的这三人……不知是哪一种？
“浮屠？”
“他们修炼了浮屠之法？”
“难怪我也觉他们身上的气息有些特殊，一时之间，难以断定。”
“他们是诸夏的人，修习浮屠之法，行中原灾情之地，落下医者之事？”
“……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