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陶知谦的十步前方，正有一个须发皆白、身形健硕的老者目光温和地看着他。


    老者脸色红润，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。明明老者就站在他前方，可在他的感应中，竟是察觉不到老者的半点气息。就好像，老者本来就是虚幻的存在。


    “你是谁？”陶知谦下意识地问道。


    “我是谁？”老者抚须轻笑，道：“老夫是大鹏上人。”


    “大鹏……上人？！”陶知谦闻言一惊。


    举人以上，有资格被称为先生。而唯有半圣，才有资格被称为上人。按照眼前老者的自称，眼前老者竟然是半圣？！


    大鹏上人微笑道：“你无须惊慌，能够走到这里，说明你我二人有缘。老夫并无恶意，相反，或许能给你一场大造化。”


    “陶知谦见过上人，还请上人赐教。”陶知谦恭敬施礼道。


    按照这个大鹏上人的名号，应该和大鹏寨有莫大关系。


    大鹏上人说道：“老夫且先问你三个问题，你……因何而来？”


    陶知谦回道：“为了自己，也是为了人族而来。”


    “哦？”大鹏上人倒是一愣，继而微笑道：“如何为了自己，又如何为了人族？”


    陶知谦道：“在下所来，为的是寻求机缘。”


    “你倒是实诚。”大鹏上人点头，不置可否。


    又听陶知谦继续道：“在下虽然本领微不足道，却也有心壮大人族，让人族兴盛。所以在下寻求一切机会强大自己，如此，方才有资格守护人族，为人族的壮大贡献自己的力量。”


    大鹏上人目光复杂地盯着陶知谦，沉默良久，方才问道：“话是好话，却是发自你的内心？”


    “由衷之言！”陶知谦目光毫不闪避地对视着大鹏上人，眼中一片诚挚。


    大鹏上人脸上随即又重新浮现微笑，眼中有着微不可察地欣赏，又问道：“第二个问题，你对异族如何看待？”


    陶知谦回道：“太古以前，我人族势弱，被异族当做猎物圈养，肆意捕杀欺凌。直到人皇出世，才带领人族从菇毛饮血中崛起，识天地之力，探究才气造化。而直到上古，人族先贤众圣劈荆棘斩道路，方才有了人族一隅之地，其间却不知付出了多少性命。哪怕到了现在，人族依旧还被诸多异族看不起，边境时有掠夺，战事也常有发生。可以说，我们和异族积怨已深，到了难以化解的程度。”


    陶知谦的这番回答，也是人族绝大多数人的观念。人族和异族之间的血海深仇，已经远不是一日累积。
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的回答么？”大鹏上人望着陶知谦，眼中的欣赏已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失望，隐隐约约还有着忧伤。


    “这是我的回答，却不是我的全部回答。”陶知谦摇了摇头，又继续说道：“异族虽然和我们有着大仇，但我们人族却绝不能被仇恨蒙蔽眼睛。那些先贤众圣前仆后继的牺牲，为人族开辟出一片基业，为的又是什么？”


    大鹏上人深深地看着陶知谦。


    “为的就是和异族结下深仇血恨？不，绝不是这样！”陶知谦毋庸置疑地道：“先贤众圣的目的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，那就是让人族兴盛。而我们的目的，最主要，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人族兴盛。至于仇恨，那只是其次。若是能够让人族兴盛，即便……放下仇恨又何妨？只要我们人族强大，异族就只能俯首称臣，再不敢瞧不起我们人族。”


    大鹏上人沉默着，眼神极其复杂。陶知谦回答的方向，虽然和他心中所想没有偏差，但却远远比他想得要深，要远。


    “你这番话，也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？”大鹏上人问道。


    陶知谦也不多言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

    “你这话没错，我们最主要和最终的目的，都是让人族强大。”大鹏上人感慨不已，良久才又开口道：“本来还有第三个问题，但现在看来，已经没必要了。”


    陶知谦心中失望，拱手问道：“可是在下的回答，有哪里让上人不满意？还请上人赐教。”


    大鹏上人之前说可以给陶知谦一场大造化，又问他三个问题。显然，这三个问题答得好不好，就是大造化的敲门砖。


    而现在，他却在第二个问题止步。


    “你误会了。”大鹏上人摇头失笑，看向陶知谦的目光有不加掩饰的欣赏，说道：“我之所以不问第三个问题，是因为前两个问题，就已经让我得到了满意答案。”


    原来如此，陶知谦心中这才暗松了一口气。


    又听大鹏上人继续开口道：“你可知道老夫的名号中，为什么有‘大鹏’两个字？”


    “在下不知。”陶知谦老老实实摇头。


    或许大鹏寨的那些人知道原因，但他身为一个外人，哪里有心思去了解大鹏寨的历史。


    大鹏上人呵呵轻笑：“老夫当初身边曾经跟着一只大鹏金翅鸟，这才是我名号的由来……”


    陶知谦微垂着头，安静聆听着。


    原来大鹏上人却是崛起于上古时代末期和万法时代初期之间，现在出现陶知谦眼前的，只不过是大鹏上人借由时空之力，强行保存下来的一丝残魂。


    大鹏上人年少之时，家境贫寒。一次上山砍柴，发现一只浑身金黄羽毛的小鸟奄奄一息，大鹏上人心善，将小鸟带回家精心照料。而这只金黄色小鸟，正是大鹏金翅鸟。从此，大鹏上人便和大鹏金翅鸟结下不解之缘，几度分分合合，出生入死，也让一人一鸟之间的羁绊更加深厚。


    及至大鹏上人寿命将近的那一刻，大鹏金翅鸟也悲伤而亡。


    “……‘展翅’虽然身死魂销，但却还留下了后代。”大鹏上人目蕴悲伤，伸手一招，也不见任何端倪，手中就出现了一颗西瓜大小的金黄色鸟蛋。


    大鹏上人口中的“展翅”，也正是他给陪伴他一生的大鹏金翅鸟取的名字。


    陶知谦目光紧紧凝聚在大鹏上人手中的鸟蛋上，即便是以他向来淡然的性子，这一刻也不禁有些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