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云德将红布鞋拿在手中,细细端详,然后转头向村长问道:“张村长,你们村中可有卖布鞋的店铺,又或者是善于做布鞋的人?”
老村长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们河西村只有卖些油盐酱醋的杂货铺,平时买些衣物,都是上镇里。至于做鞋,几乎家家户户的婆娘都会做,这可不好找。”
众人顿时眉头皱成一片。
曹云德沉声道:“那就麻烦村长,将全村人都聚集起来,一个个询问。”
红布鞋就是现在唯一的线索,只能紧抓住不放。
“我们河西村近两百户人家,人口上千,这恐怕不好办啊……”老村长有些为难。
曹云德顿时就眼睛一瞪,不悦道:“到底是麻烦事大,还是女鬼的事大?嗯?还有,哪怕是生病的人,只要会做布鞋,哪怕是抬也要抬着来。”
老村长只好点头,出门去安排人手聚集村民。
村民素来悠闲惯了,想要聚集村民,还真如村长所说,不好办。吵吵闹闹近一个时辰,村前晒谷场上才聚集两百人不到,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打打闹闹的小孩子,更有一些村民和村长派出的人扯皮。
“我家还等着做饭呢?有什么事不能明说吗?”
“就是,什么事情,嘴巴一说就清楚了……”
“我还要给地里浇水呢……”
……
村民吵吵嚷嚷,可大家毕竟都是乡里乡亲,村民中还有很多都是长辈,村长派出的人手也只能好言相劝。
“简直就是一群刁民……”曹云德气道,顿时也不理会旁边脸色尴尬的村长,直接吩咐手下军士出动。
军队出身的人大都是雷厉风行,出手立时就是另一番形势,稍微有什么废话,也懒得浪费口舌,直接便是一刀鞘抽过去。
不过军士也自有分寸,打起人来生疼,但却不会真的打伤人。
有了军士带人挨家挨户搜索,不到半个小时,广场上就聚集了六百多人,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妇女,会做布鞋。
“禀报队长,河西村除了外出未归的,所有会做布鞋的人都在这里了。”一个军士跑过来禀报道。
曹云德点了点头,拿着红布鞋,走到村民跟前,开始一个个询问。
“这双布鞋是不是你做的?或者你知道是谁做的?”曹云德拿着红布鞋,向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问道。
中年妇女有些怨恨地看了布鞋一眼,抿着嘴唇摇了摇头。
曹云德又走到下一个妇女跟前,同样问询。
妇女翻着白眼,摇头。
曹云德出动手下军士聚集村民,虽然效率明显,可也难免招致村民怨气,这一部分怨气,自然也难免殃及到曹云德身上。
陶知谦皱了皱眉,略一思索,走到村民们跟前,高声道:“若谁能提供红布鞋的线索,赏银十两。”
十两白银,对那些商贾富户来说,或许不值一提。但对这些村民来说,几乎及得上他们几年的积蓄,自是不菲。
村民立刻就骚动起来,纷纷朝着曹云德拥挤过来,深怕线索被别人抢了去。
“不要挤,不要挤,奶奶的,我说不要挤,张凤德,曹立阳……”金钱的诱惑力果然是无穷的,就连曹云德也招架不住,只得连忙招呼手下过来维持秩序。
“大家不要挤,谁再挤,一文钱也别想得到。”陶知谦高声道。
村民如闻圣旨,迅速安静下来。
“大人才思敏捷,胜过十万雄兵,下官不得不服啊。”曹云德佩服道,不过这马屁却拍得有些不着边际。
有了金钱的力量催动,村民们纷纷踊跃。当然,为了防止有村民为了钱财随口胡扯,曹云德这些以杀为生的军中人士,自然多的是办法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不到一刻钟,终于有了红布鞋的线索。
提供线索的是一个中年汉子,叫张云峰,他不会做布鞋,原本仅仅只是过来图个热闹。
张云峰挠了挠后脑,有些迟疑道:“前几日我去镇上,何老二和我一起。我曾看到他进成衣铺,买了一双红布鞋,说是要祭奠亡妻,就不知道是不是这双布鞋。”
陶知谦和曹云德对视一眼,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隐隐激动。
“何老二在哪里,快带我们去。”曹云德一把抓住张云峰手臂,喝问道。
张云峰吓了一跳,有些畏惧地看着曹云德。
“你且带路,若真是何老二的布鞋,十两银子少不了你的。”陶知谦催促道。
周围村民们无不羡慕地看着张云峰,有人嘀咕着若是他们那天陪和老三去镇上,那可多好。
何老二本名叫何一平,是一个猎户,平时靠打猎为生。何老二并不住在村里,而是住在村子后山,他年轻时也曾娶了一个老婆,不过短短几年,老婆就得痨病死了,也没留下一子半女。如今何老二已经年近五十,一直没有再娶,孤零零的一人生活。
不过这何老二很会打猎,从来都是满载而归,过得很富裕。有村中其他猎户向他请教秘诀,何老二总是闭口不言,实在熬不过,就神神秘秘地说是有山神相助。
“什么山神,鬼怪帮助才是真的。”曹云德不屑冷哼道。
在村民的带领下,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何老二家门前。
何老二的家很是气派,宅院占地接近一亩,外面甚至还有围墙。
“何老二,何老二快开门……”张云峰上前喊门,将院门拍得“砰砰”直响。
过了好半天,直到曹云德准备强行撞开门的时候,院中才响起一阵脚步声,紧接着院门从里打开。
只见眼前的何老二一头灰白头发,面容略有些枯瘦,尤其醒目的是在他额头上,有一道食指长的疤痕。
何老二有些惊异地看着门外一大群人,显然这么多人到来,出乎他的意料。尤其看到身着军服的曹云德等人,他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。
“你就是何老二,何一平?”曹云德紧紧盯着何老二,喝问道。
何老二有些惶恐道:“我就是何老二,不知军爷有什么事情?”
“这双红布鞋,可是你的?”曹云德从怀中掏出红布鞋,对何老二问道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何老二神情变化。
何老二神情一滞,继而苦笑道:“军爷说笑了,我堂堂一个大男人,穿一双红布鞋,这岂不是遭人笑话么?”
虽是这么说,但他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丝慌乱,又怎可能逃得过陶知谦和曹云德的观察。
“好你个何老二。”曹云德冷笑,对手下军士下令道:“进屋搜查。”
“是。”众军士齐声应诺。
何老二神色大变,退后几步,双手张开挡在门前,大叫道:“光天化日下,你们要擅闯民宅,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。”
“何老二,赶紧让开。”老村长脸色顿时一沉,何老二反应这么大,要是没有古怪就怪了。
何老二朝周围村民叫嚷道:“乡亲们呐,你们可都睁眼看着,难道就任由这些当官的欺压我们老百姓不成?你们可都评评理啊……”
何老二生得身高力壮,可又怎么是军士的对手。不顾何老二的拼命挣扎,当下就有一个军士将他按压在地,其余军士鱼贯而入,进入宅院搜查。
还不出几分钟,就有军士疾跑出来禀报:“曹队,屋里发现一个祭坛。”
紧接着,又见两个军士抬着一张长木桌出来,桌上摆着香烛和新鲜祭祀品,以及一个牌位,上书“亡妻王妙翠之位。”
“好你个何老二,果然就是你在供养女鬼。”曹云德盯着何老二的目光一厉。
村长气得嘴唇哆嗦,怒目瞪着何老二,骂道:“何老二,我们也都是乡里乡村的,我们老人可都是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,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,你为什么要养女鬼来害我们,莫非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……”
周围村民最初大多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经过知情人一番解释,也纷纷群情激愤起来,怒声指责着何老二。
何老二哭叫道:“冤枉啊,这只不过是我祭奠亡妻的牌位,什么女鬼,我根本就不知道啊,难道你们当官的就这么霸道,连死后的亲人都不准供奉吗?没天理啊,没王法啊……”
曹云德冷笑道:“是与不是,待我摧毁这块牌位就知道了。”
“不要……”何老二凄厉惨呼,可被军士按压在地上,根本就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云德一步步朝供桌逼近。
就在曹云德走到供桌前方三步距离,刚将腰刀抽出半截,只见牌位突然一颤,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向四周荡开,周围人包括曹云德在内,无不“蹬蹬蹬”地退出四五步开外。
一股黑气从牌位中钻出来,转眼化虚凝实,在供桌上方凭空形成一个身穿红色嫁衣,脸色煞白的女子形象。
“妙翆……”何老二看着女鬼,泪水不住从眼眶中滚落下来。
“平哥……”女鬼悲呼,左手一拂,顿时扫出一阵阴风,将按压住何老二的军士推开。何老二趁机挣脱,跑到供桌前,与女鬼紧紧相拥。